【國際關係進階：隨緣家書🇭🇰】投名狀・全港大宣誓的真正意義：國際社會不再信任香港精英？ (Patreon)

不少暫時留在香港、但打算「多賺兩三年錢就走」的朋友，不時私下討論一個切身議題：當宣誓效忠逐漸變成公務員以外各行各業都要進行的「新香港新程序」，到了申請移民時，外國政府會否因此留難？

這個問題，我有一些國際關係的相關研究，假如是同路人，通常我會嘗試這樣回應。

首先，我們應該以reversed engineering 方式思考。外國今天為甚麼對中國人移民的門檻，比香港人移民高很多？是否容易融入等固然是一個因素，是否相信相近的價值觀又是一個因素，但歸根究底，關鍵首先還是「國家安全」問題：

中國精英大部份都是共產黨員，而根據共產黨紀律，即使到了外國，也要過「組織生活」，如果「組織」有任務，不能拒絕。而一般國家吸納移民，都希望吸納精英。但吸納了的中國精英，忠誠度往往成疑，特別是在目前緊張的國際形勢，很容易成為國安目標，特別是研究科學、網絡的，很容易被當作間諜看待；而從事媒體、人物學科的，又會被當作大外宣工具。這些，相信大家都明白。

於是，對香港人的下一個真問題就是：甚麼時候「香港人」（先假定是只持有香港特區護照的香港人）在其他政府眼中，移民之後，會有類似中國精英移民的國安風險？那就是當中國政府可以輕易指示香港人，去從事類似中共黨員的任務，或任何層面的戰略工作的時候。

再問：那宣誓效忠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的香港精英，是否等同有了中共黨員的資格和義務？自然不是。

問題是當香港政府、各行各業，都要在文革風氣當中「效忠」，而中國政府又鎖定西方各國是「敵對外國勢力」，那不同工作要「捍衛中國利益」，很可能就等於「損害外國利益」。例如當《反外國制裁法》納入基本法附件三，一個匯豐管理層，可以如何不take side？當醫管局、乃至一般醫生要宣誓，然後被發現可能隱瞞疫情源頭的研究成果，申請移民時，又如何理順？

中國的政策，就是要全體香港精英要麼儘快離開，留下來的就要納「投名狀」，去「為中國國利益服務」。香港人對中國的最大價值，就是和國際社會的關係，和熟悉國際規範的優勢，這方面，好使好用。例如法律界會負責用同一套英文普通法語言，去為「新香港」的一切背書；又或其他專業界別以香港人以往的專業操守和語言，去進行各種「中國式醫生」、「中國式社工」、「中國式會計師」等各種「有中國特色的操作」。

凡此種種，就是令他們不能回頭的投名狀。假如香港人宣誓後，不得不做出太多「捍衛中國利益 / 損害外國利益」的行為，部份人或許會以然很小心，盡量「避得就避」，但部分人也許就過了心理關口，豁出去，做出更徹底的「服務」。對這些，國際社會不可能不看在眼裡。

所以邏輯上，假如北京改造香港，是以保留香港的國際洗錢功能、同時把香港人的意識形態徹底顛覆到「99%深圳化」為目的，那到了手術成功的時候，留在香港的香港精英，恐怕已經做了不少國際社會眼中的「壞事」。那時候，外國恐怕就到了無差別看待宣了誓的香港精英和中國大陸精英的時候了。

換句話說，目前是一個過渡期。這個window不會永續，單是邏輯上就不可能永續：如果中國和西方國家關係日漸緩和，就像2019年前那樣，香港人根本不會大規模離港，西方國家也沒有合理誘因去繼續類似安排；相反，假如香港「一國化」繼續全速推進，到了和中國大陸沒有分別，那時候西方國家給予香港人「逃生門」，和給予中國大陸人同樣沒有分別，又怎會永續下去？所以一定會終止，關鍵是甚麼時候。而我們需要知道，北京的加速速度，遠超一般人所想像。

從這角度看，「宣誓」本身，不是西方判斷的劃線標準，卻是一個方便未來拿來分辨國安風險的基準。外國政府的研判，不是今天的宣誓本身，而是什麼時候「香港人」經手的「國家責任」多到、危險到令各國內部對繼續接受香港人出現強烈反彈。那時候，就會以「已宣誓效忠」為由，為香港人的移民政策，明訂新門檻。

目前台灣政府據說已經有內部指引，對已宣誓的香港公務員、公營機構職員申請移民時「特別看待」。但台灣居於被香港政府針對的最前線，自然倍加謹慎，而且目前還可以通過其他方式補救。然而，到了英美加澳紐等五眼聯盟都這樣看，就太遲了。

假如希望長期留在香港的朋友，我一直覺得，旁人不應該影響他們的決定，應該予以尊重。但對希望離開、只是又希望buy time多賺一兩年錢的朋友來說，這卻是一個高難度的計算。能否在這個window關閉前被外國接受，無人有水晶球預知。世上每一個決定都是有風險的，要同時兼顧所有factors，而不需要任何取捨，那就不是「decision」了。